山河有恙,烽火满天。选择为民请命,家国情怀遍染诗情。杜工部颠沛流离吟唱“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鲁迅弃医从文,诠释“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林则徐成守伊犁,口占“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古圣先贤告诫我们,每一个公民都是国家的主人。顾炎武曾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范仲淹曾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戴旭曾说,“仗剑直言,血减文章,为国清命,甘为鹰犬”,家国情怀自古涵养着中华民族的侠骨诗情,正是中华民族血液中奔流不息的诗意,正是那山河无恙,人间烟火,令无数爱国诗人坚守而开出诗意的花。
编者按:在《埃隆·马斯克传》一书中,马斯克直言,2008年是他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时期。当时SpaceX三次试射失败,特斯拉接近破产,虽然马斯克抗压能力很强,但2008年发生的一切几乎突破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的体重增加了很多,然后又突然全部减掉,甚至掉的比涨的更多。他开始驼背,走路时脚趾发僵。但他变得精力充沛,注意力高度集中。他头顶悬着一把剑,丝毫不能懈怠。
马斯克身边的每个人都认为,他必须在SpaceX和特斯拉之间做出取舍。但人们越是逼他选择,他就越发抵触。马斯克说:“对我来说,这就像你有两个孩子,快没吃的了,你可以给每个孩子分一半,但这样他们可能都会饿死,或者你把所有的食物给一个孩子,增加至少一个孩子存活的概率。但由我自己来决定一生一死,这种事我干不出来,所以我决定必须付出我的全部来拯救两个孩子。”
在这段至暗时刻,马斯克是如何扭转局面?幕后又发生了哪些事情?著名传记作家艾萨克森在近日出版的《埃隆·马斯克传》中全面梳理了这段跌宕起伏的故事,也许可以给到我们一些一窥全貌的机会。
1.第三次试射
夸贾林岛,2008年8月3日
在偏僻的夸贾林岛经历两次发射失败后,猎鹰1号火箭的第三次试射将决定SpaceX的成败,至少包括马斯克在内,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他告诉团队,他的钱只够发射三次。“我相信,如果我们发射三次还搞不定,”马斯克说,“我们就活该倒闭关门。”
在第二次试射中,SpaceX没有把真正的卫星放在火箭顶部,害怕万一火箭坠毁了,连带失去宝贵的有效载荷。但对于第三次试射,马斯克全力以赴,抱着必胜的信念赌了一把。火箭将携带一颗昂贵的、180磅重的美国空军卫星,以及两颗来自NASA的小一点儿的卫星,还有《星际迷航》中扮演斯科蒂的演员詹姆斯·杜汉的骨灰。
升空过程非常顺利。火箭升空时,马斯克正在洛杉矶的控制室里,现场爆发出欢呼声。2分20秒后,第一级火箭按计划从助推器上分离。有效载荷似乎正在朝预定轨道飞去。“好事多磨,三发必成!”一位工程师、喊道。但是很快,像往常一样坐在马斯克旁边那个位置的穆勒又一次倒吸一口凉气。助推器按预期开始朝着地球方向下降,仅1秒后,它突然向前冲刺了一下,撞上了第二级火箭。视频画面一片空白,马斯克和团队马上就知道了,两级火箭连同他们敬爱的“斯科蒂”的骨灰,现在正在经历坠毁阶段。
问题出在他们重新设计的默林发动机的冷却系统上,这套系统在关闭后还保有一点儿推力。穆勒的团队在地面上测试了新系统,它在海平面条件下工作正常,但是在太空的真空环境中,残余燃料燃烧时的微小喷发就让助推器上升了一英尺左右。
马斯克的钱已经花完了,特斯拉的现金流正在大出血,SpaceX的火箭也已经连续三次坠毁。但他还不打算放弃。恰恰相反,他将孤注一掷,他在发射失败几小时后宣布:“SpaceX今后在执行过程中不会跳过任何一步。毫无疑问,SpaceX必将在抵达预定轨道方面取得成功。我永远不会放弃,我是说永远不会。”
第二天,在SpaceX的会议室里,马斯克与科尼格斯曼、布扎和夸贾林岛的发射团队举行了电话会议。他们查看了数据,想出了一些解决办法,要留出更多的火箭分离时间,这样就不会再次发生撞击。马斯克的心情很沉痛。他说:“我的婚姻状况,还有SpaceX和特斯拉发生的事情,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期,我甚至连个房子都没有,房子归贾丝廷了。”
团队担心他会像过去经常做的那样把锅甩给某个人,他们已经为他冷酷的爆发做好了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马斯克告诉大家,洛杉矶的工厂里放着第四枚火箭的零部件。他说,要造好它,还要尽快把它运到夸贾林岛。他给了他们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最后期限:在六周内发射第四枚火箭。
“他让我们这么做,”科尼格斯曼说,“我大吃一惊。”乐观的情绪在总部蔓延开来。“我想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从那以后都会抄起防晒霜,跟着他踹开地狱之门。”人力资源总监多莉·辛格说,“大楼里的气氛从绝望和失败的愁云惨淡,顷刻间变成了人声鼎沸和壮志雄心。”
《连线》杂志记者卡尔·霍夫曼曾与马斯克一起观看第二次试射的过程。霍夫曼找到马斯克,问他如何才能保持这样乐观的态度。“乐观,悲观,滚蛋吧!”马斯克回答,“我们会让这一切成为现实。上帝为我做证,我一心只想让它成功。”
2.崩溃边缘
特斯拉和SpaceX,2008年
2008年2月1日,特斯拉总部的员工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邮件中宣布:“P1正在抵达!”P1代指的是第一台量产下线的Roadster。马斯克发表了简短的讲话,然后开着Roadster在帕洛阿尔托绕行一圈,庆祝旗开得胜。之前用来展出的少量Roadster都是手工组装的,那只是阶段性的小胜利。很多汽车公司都做过类似的事情,但它们早已破产,被世人遗忘。
真正的挑战是不仅要量产车辆,还要实现盈利。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只有一家美国汽车公司(福特)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并且至今没有破产。在那一刻,人们还不清楚特斯拉能否成为下一个福特。
次贷危机已经开始蔓延,将会导致自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全球经济衰退。特斯拉的供应链很不稳定,资金也快用完了。此外,SpaceX还没能将火箭送入预定轨道。马斯克说:“尽管我现在有了一辆Roadster,但这才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年的开始。”
马斯克经常在法律的边缘游走。2008年上半年,他抽取了客户为尚未交付的Roadster支付的定金,给特斯拉输血续命。特斯拉的一些高管和董事会成员认为,这些定金应该放在托管机构,而不是充当公司的运营费用,但马斯克坚持说:“我们如果不这么做,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2008年秋,情况变得更加危急,马斯克恳求朋友和家人提供资金,帮特斯拉支付工资。金博尔在经济衰退中损失了大部分资金,和埃隆一样,已经接近破产。他一直坚持持有37.5万美元的苹果公司股票,他说他需要用这些股票变现来支付银行贷款。
埃隆说:“我需要你把这些钱投入特斯拉。”金博尔一贯支持他,所以卖掉了股票,按照埃隆的要求做了。金博尔随即接到了科罗拉多资本银行打来的电话,对方愤怒地警告说他正在破坏他的个人信用记录。“对不起,但我必须这样做。”金博尔回答说。
几周后,当银行再次打来电话时,金博尔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但对方言简意赅地告诉他,科罗拉多资本银行刚刚倒闭。金博尔说:“2008年就是这么糟糕。”马斯克的朋友比尔·李投资了200万美元,谷歌的谢尔盖·布林投资了50万美元,甚至特斯拉的普通员工也给他签了支票。马斯克以个人名义借款来支付各种开销,其中包括每月支付他自己的离婚律师和贾丝廷的离婚律师的费用(加州法律要求较富裕的配偶支付),共计17万美元。
“上帝保佑杰夫·斯科尔,他给埃隆送钱,帮他渡过难关。”妲露拉谈到马斯克的朋友时说道,斯科尔是eBay的第一任总裁。安东尼奥·格拉西亚斯也出手相助,借给马斯克100万美元。妲露拉的父母甚至也提供了帮助,她回忆说:“我很不安,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他们说会把房子重新抵押,帮着筹一些钱。”这个提议被马斯克拒绝了,他对妲露拉说:“我的确是在倾我所有做这些事,但你父母不应该因我的处境而冒失去房子的风险。”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妲露拉惊恐地看着马斯克在睡梦中喃喃自语,有时还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我一直以为他是心脏病要发作了。”她说,“他有睡惊症,只在睡梦中尖叫,有时候还像是在挠我。那真的很恐怖。我很害怕,而他当时也很绝望。”有时他冲进洗手间,开始呕吐。“呕吐物要是回流到他的胃里,他就会吼叫着干呕。”她说,“我会站在马桶边,扶着他的头。”
马斯克对压力的承受度很高,但2008年发生的一切几乎突破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他说:“我每天都在工作,不分昼夜,人们需要我变出戏法来,看着我从帽子里掏出一只兔子,那么我就再掏一只出来,然后再掏一只出来。”他的体重增加了很多,然后又突然全部减掉,甚至掉的比涨的更多。他开始驼背,走路时脚趾发僵。但他变得精力充沛,注意力高度集中。头顶悬着一把剑,所以他丝毫不能懈怠。
马斯克身边的每个人都认为,他将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随着2008年接近尾声,他似乎必须在SpaceX和特斯拉之间做出取舍。如果他将其不断减少的资源集中在一个项目上,他就可以非常肯定这个项目能活下来。如果他还试图双线作战,最后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一天,他热情洋溢的灵魂伴侣马克·容科萨走进了他在SpaceX的办公室隔间。“伙计,你为什么还不肯放弃一家公司?”容科萨问道,“如果SpaceX合你的心意,那就把特斯拉弃了吧。”“不!”马斯克说,“那样等于再次昭告世人‘电动车不靠谱’,可再生能源驱动的世界将永远无法实现。”但他说自己也不能放弃SpaceX,“那样我们可能永远不会成为跨行星物种”。
人们越是逼他选择,他就越发抵触。马斯克说:“对我来说,这就像你有两个孩子,快没吃的了,你可以给每个孩子分一半,但这样他们可能都会饿死,或者你把所有的食物给一个孩子,增加至少一个孩子存活的概率。但由我自己来决定一生一死,这种事我干不出来,所以我决定必须付出我的全部来拯救两个孩子。”
3.第四次发射
夸贾林岛,2008年8—9月
马斯克的预算是为猎鹰1号的前三次发射准备的,但这三次都是在进入预定轨道前发生了爆炸。当时他面临着个人破产和特斯拉的财务危机,很难想象他到底还能怎样为第四次发射筹措资金。这时,一群不可思议的家伙赶来增援:PayPal的联合创始人们,也就是八年前将马斯克从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上赶下台的那群人。
马斯克面对被赶下台的那段经历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他与当时推翻他的几位领导者,包括彼得·蒂尔和马克斯·列夫琴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昔日的“PayPal黑帮”,就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一个联系紧密的群体。当前同事戴维·萨克斯制作讽刺题材电影《感谢你抽烟》时,他们为他提供资助,而萨克斯正是当年在法学院帮安东尼奥·格拉西亚斯做笔记的人。蒂尔与另外两位PayPal同事—肯·豪厄里和卢克·诺塞克合作,成立了创始人基金,主要投资互联网初创公司。马斯克说,蒂尔对“清洁能源技术持明确的怀疑态度”,因此创始人基金没有投资特斯拉。
与马斯克关系密切的诺塞克建议他们投资SpaceX,蒂尔同意与马斯克举行电话会议,讨论这一想法。蒂尔说:“有一次我问埃隆,我们是否可以和公司的首席火箭工程师对话。埃隆回答:‘你现在就在和他讲话。’”这并没有让蒂尔放下心来,但诺塞克极力想促成这笔投资,他说:“我跟他们强调,埃隆想做的事情很了不起,我们应该参与其中。”最终蒂尔妥协了,同意创始人基金向SpaceX注资2000万美元。蒂尔说:“我内心的一部分想法是,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再续PayPal传奇。”
这笔投资是在2008年8月3日宣布的,就在第三次试射失败之后。也正是依托这笔投资,马斯克跨过了生死线,他宣布他将继续为第四次发射提供资金。“用佛教的话来说,这是一场关于因果报应的考验。”马斯克说,“就像恺撒在元老院被刺死一样,我在PayPal被政变的领导者推翻后,本可以说‘你们这些人,真是烂透了’,但我没有这么说。如果我同他们势同水火,创始人基金就不会在2008年注资SpaceX,SpaceX无疑会死掉。我不喜欢类似占星术的烂玩意儿,但因果报应可能是真的。”
在2008年8月第三次试射失败后,马斯克就给团队设定了六周内将新火箭运到夸贾林岛的最后期限。这似乎是马斯克扭曲现实的一种伎俩。第一次和第二次试射间隔了12个月,第二次和第三次又间隔了17个月。由于不需要为纠正第三次试射出现的问题而对火箭做任何基础的设计调整,所以马斯克计算出六周的期限是大家可以办到的,而且这样做相当于给团队打了一针强心剂。另外,考虑到现金流正在快速消耗,他别无选择。
SpaceX在洛杉矶工厂存有第四枚火箭的零部件,但通过海路将其运到夸贾林岛需要四周时间。SpaceX的发射主管蒂姆·布扎告诉马斯克,满足最后期限的唯一方法是向空军租用一架C-17军用运输机。“好吧,那就租吧。”马斯克回答。此时布扎就明白了,马斯克已决定毕其功于一役。
20名SpaceX员工与火箭一起,搭乘C-17运输机起飞,火箭被绑在机舱内壁的折叠座椅上。机上的气氛很欢快。这些员工都是工作狂,他们相信自己即将创造出他们心目中的硬核传奇。当他们飞越太平洋时,一位名叫特里普·哈里斯的年轻工程师拿出吉他开始弹奏。他的父母是田纳西州的音乐教授,他们曾想让他成为古典音乐家,但有一年圣诞节,他在看《星际迷航》时决心成为一名火箭科学家。
哈里斯说:“我最后想明白了,怎么把自己从音乐人转变成工程师。”然而这个转变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过渡”。在普渡大学学习一年后,他渴望得到一个暑期实习的机会,但面试结果一直不理想。这时他已经认命,就留在当地的五金零售商Ace公司实习,但他的教授接到在SpaceX任职的朋友打来的电话,说他们需要实习生。结果没等SpaceX发出正式聘用文书,哈里斯第二天一早就丢下女朋友出发了,从印第安纳州开车直奔洛杉矶。
当运输机开始降落,要到夏威夷加油时,机上出现了巨大的爆裂声,紧接着又响了一声。“我们面面相觑,觉得很奇怪。”哈里斯说,“随后我们又听到一声巨响,看到火箭主体的侧面像被捏扁的可乐罐一样。”
飞机快速下降致使舱内压力增加,而火箭主体的阀门流入空气的速度不够快,导致火箭内外压强不平衡。工程师们手忙脚乱,掏出小刀,割开已经收缩的外包装,试图打开阀门。比伦特·阿尔坦跑到驾驶舱,试图阻止飞机下降。哈里斯说:“这个土耳其大个子对美国白人空军飞行员大喊大叫,让他们拉升飞机高度。”
令人惊讶的是,飞行员们没有意气用事,把火箭或者阿尔坦扔到海里。相反,他们同意提升高度,但警告阿尔坦,燃料只够再飞行30分钟,意味着10分钟后他们要再次开始降落。一名工程师爬进了火箭第一级和第二级之间的黑暗区域,找到了大型增压管,设法扭开它,让空气流入火箭,在飞机再次下降时使内外压强达到平衡。金属开始回弹,接近原始形状,但损伤已然造成:外部出现凹陷,其中一个挡板被移位了。他们给身在洛杉矶的马斯克打电话,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建议允许他们把火箭带回来。“我们所有人站在那里,都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停顿。”
哈里斯说,“他沉默了1分钟,然后说:‘不,你们把它弄到夸贾林岛去,在那里修复它。’”哈里斯回忆说,当他们抵达夸贾林岛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伙计,我们完蛋了。”但一天后,他们的兴奋劲儿又回来了:“我们开始告诉自己:‘这次我们能做成。’”
布扎和火箭结构主管克里斯·汤普森在SpaceX总部把所需的部件凑在一起,包括防止燃料箱内液体晃动的新挡板,把它们装到马斯克的飞机上,从洛杉矶运往夸贾林岛。到了那里,他们发现一群工程师在半夜四处跑动,疯狂地研究着已经被拆散的火箭,就像一群急诊室里的医生,试图拯救一个病人的生命。在SpaceX的前三次发射都失败后,马斯克开始重点抓质量控制和风险管理。布扎说:“我们呢,现在已经习惯慢一点儿推进工作,文档变多了,检查动作也变多了。”布扎告诉马斯克,如果他们遵循所有的新要求,修复火箭要花上五周时间。如果他们放弃这些要求,就可以在五天内搞定。如他们所料,马斯克的决定是:“好吧,能多快就多快。”马斯克决定推翻他关于质量控制的各项命令,这让布扎领会到两点:马斯克可以在情况发生变化时改变心意,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愿意承担更多的风险。布扎说:“我们必须学会适应,埃隆会要求A,但后来时间一长,他就会意识到:‘哦,不,我们可以换B方式来做。’”
当他们在夸贾林岛的骄阳下争分夺秒时,有一只硕大无比的椰子蟹注视着他们,这家伙接近3英尺长。他们给它取名为埃隆,就在它的注视下,他们在规定的五天内完成了检修。“这是航空航天产业中那些臃肿的大公司想都不敢想的,”布扎说,“有时候他设定疯狂的最后期限的确是有意义的。”
如果第四次发射失败,SpaceX就寿终正寝了,也有可能导致“民营企业家能引领太空探索领域”这一先锋理念走向终结,顺带着可能使特斯拉走向终结。“我们将无法为特斯拉筹集到新的资金,”马斯克说,“人们会说:‘看看那个把火箭公司搞砸的家伙,他就是个失败者。’”
第四次发射定于2008年9月28日进行,马斯克计划在位于洛杉矶的SpaceX总部的指挥车上观看发射过程。为了舒缓紧张情绪,金博尔建议他们那天上午带孩子去迪士尼乐园玩。那是个周日,乐园里人挤人,他们没有买VIP快速通行证,但在长长的队伍中等待对埃隆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因为他在等待中渐渐平静下来。
随后他们乘坐了“飞跃太空山”,对埃隆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应景的项目,隐喻过于直白,以至于如果SpaceX不能像过山车一样翻过“这座大山”,那么提起这件事情甚至都会让人觉得老套。马斯克穿着他在迪士尼乐园里游玩时穿的米色Polo衫和褪色的牛仔裤,在下午4点发射窗口即将开启时登上指挥车,他可以在一个显示屏上看到猎鹰1号在夸贾林岛发射台的情况。
控制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一名女性负责报出倒计时。当火箭飞出发射台时,欢呼声响起,但马斯克默默地盯着传输到他的电脑上的数据,以及墙上显示屏上火箭摄像机回传的视频。60秒后,视频显示发动机的烟羽变暗。这是个好迹象:说明火箭到达了氧气更少、空气更稀薄的大气层。夸贾林环礁的小岛渐渐缩小,看起来就像海洋碧波中的一串珍珠。
2分钟后,到了两级火箭分离的时间节点。推进器发动机关闭了,这次在第二级火箭释放之前有5秒的延迟,以防止出现第三次试射时导致事故的碰撞。当第二级火箭慢慢升空时,马斯克终于释放出自己压抑许久的欢呼声。
第二级火箭上的Kestrel发动机表现完美。它的喷管因高温而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但马斯克知道这种材料白热化后依然可以正常工作。升空9分钟后,Kestrel发动机按计划关闭,其有效载荷进入预定轨道。此时,欢呼声震耳欲聋,马斯克高举双臂,站在他身旁的金博尔开始哭泣。
猎鹰1号创造了历史,成为第一个由私人制造的、从地面进入预定轨道的火箭。马斯克的团队只有500名员工(波音公司的同类部门有50000人),他们从头开始设计整个系统,自己完成所有建造工作,几乎没有外包,而且资金也是私人提供的,主要来自马斯克本人。
SpaceX签订了为NASA和其他客户执行任务的合同,但他们只有在发射成功后才会得到报酬,没有补贴,也没有成本加成合同。“帅呆了!酷毙了!”马斯克走到工厂车间里大喊。一些员工聚集在食堂附近欢呼,他当着大家的面跳了一小段舞。
“好事多磨,四发必成!”当欢呼声再次响起时,他变得比平时更口吃了一些。“我脑子有点儿乱,所以说不出来什么。”他喃喃地说,但随后他给出了自己对未来的设想,“这只是我们庞大计划的第一步,我们将在明年把猎鹰9号送入轨道,龙飞船将开始运行,由它来接替航天飞机的工作。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还要去火星。”
马斯克面容冷峻,在发射过程中,他的胃一直在绞动,几乎快要吐了。即使在成功之后,他也很少感到喜悦。“我的皮质醇水平,我的应激激素、肾上腺素都太高了,以至于我很难感到快乐。”他说,“我只是觉得如释重负,就像劫后余生的那种感觉,但其中不包含快乐。我当时压力太大了。”
这次成功的发射挽救了私营太空事业的未来。“就像罗杰·班尼斯特实现了4分钟跑完1英里的最佳成绩,SpaceX让人们在谈论太空探索事业时解放了思想。”《硅谷钢铁侠》的作者阿什利·万斯写道。这导致NASA做出了明显的方向性调整,他们结束了航天飞机计划,这意味着美国不再具备任何向国际空间站发送机组人员和货物的能力。因此,NASA发起了一项名为“商业再补给服务合同”的竞标活动,中标者执行向空间站发送货物的任务。猎鹰1号第四次发射成功促使马斯克和格温·肖特韦尔在2008年年底飞往休斯敦,与NASA管理者会面,力争签下这个订单。
当他们走下马斯克的私人飞机时,马斯克在停机坪上把肖特韦尔拉到一边,告诉她:“NASA担心我必须在SpaceX和特斯拉之间分配时间,因此我需要一个合作伙伴。”他能说出这句话来可是不容易,因为他更擅长指挥而不是合作。随后马斯克问肖特韦尔:“你想成为SpaceX的总裁吗?”如果她同意,他将继续担任首席执行官,他们一起分担责任。“我将专注于工程和产品开发。”马斯克说,“我希望你专注于客户管理、人力资源、政府事务和大量的财务工作。”
肖特韦尔立马就接受了,她解释说:“我喜欢与人打交道,而他喜欢与硬件和产品设计打交道。”12月22日,马斯克的手机响起,他接到一个电话,似乎也为可怕的2008年拉下了帷幕。NASA的航天主管威廉·格斯滕迈尔(此人后来加入了SpaceX)告诉他一个消息:SpaceX将获得一份价值16亿美元的合同,在空间站和地球之间进行12次往返运输。“我爱NASA,”马斯克回答,“你们真棒。”随后他把他的电脑登录密码改为“ilovenasa”。
4.拯救特斯拉
NASA的巨额合同给马斯克带来的欢愉稍纵即逝,事实上,他身上的千斤重担丝毫没有减轻。SpaceX确实能在圣诞节期间喘口气了,但特斯拉在2008年年底依然濒临破产,它的资金挺不到圣诞节。特斯拉公司和马斯克本人的现金储备不够支付下个月的工资。在马斯克的积极奔走下,现有的投资者们只为新一轮股权融资提供了2000万美元,也就够特斯拉再支撑几个月。
然而,就在马斯克认为这次融资已经要大功告成时,他发现还有一个投资方犹豫不决:艾伦·萨尔兹曼领导的优点资本。而发行新的股份必须征得所有现有投资者的同意。过去几个月,萨尔兹曼和马斯克在公司战略上存在分歧,他们一度在特斯拉总部激烈争吵,员工们都听到了。萨尔兹曼希望特斯拉成为其他汽车公司(比如克莱斯勒)的电池包供应商,他说:“若想为特斯拉的后续发展提供资金,这样做能帮上忙。”
马斯克认为这个提议太疯狂了,他说:“萨尔兹曼坚持想让我们搭传统车企的便车,而我的想法是他们那艘船可都要沉了啊。”让萨尔兹曼感到不安的是,特斯拉正在挪用Roadster的客户下的定金,而这些车还没造出来呢。
萨尔兹曼说:“人们认为他们付的是定金,而不是提供给公司的无担保贷款。从商业道德角度来分析,这种做法是不对的。”马斯克征求了外部律师的看法,对方称这是合法的。萨尔兹曼很反感马斯克的做法:“他对人态度强硬、麻木不仁,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令我感觉很不舒服。”
有一次非正式的董事会会议,金博尔也在线上,萨尔兹曼为日后解除马斯克的首席执行官职务先做了个铺垫。“这些恶棍、蠢货想对埃隆下手,他们的卑鄙行径让我火冒三丈。”金博尔说,“我开始大喊:‘想得美!想得美!你们休想这么做!你们这群蠢货!’”
安东尼奥·格拉西亚斯也在参加电话会:“不,我们支持埃隆。”金博尔打电话给埃隆,让他阻止董事会的投票。结果埃隆当时有些出神,甚至都没有生气。萨尔兹曼和他的合伙人坚持要求马斯克来一趟他们的办公室,详细说明特斯拉未来的资金需求。“他要给公司做一台大手术,而我们要做的是确保他输血的时候没有输错血型。”
萨尔兹曼说,“当一个人大权独揽又感到压力极大的时候,公司就面临着很大的不确定性。”马斯克还是生气了,他对萨尔兹曼说:“我们必须马上完成融资,否则发薪日发不出薪水。”但萨尔兹曼坚持要求他们在下周见一面,他还把时间定在早上7点,这进一步激怒了马斯克。“我是个夜猫子。我心想,伙计,你存心整我啊!”他说,“萨尔兹曼故意这么做,因为他是个浑蛋。”
马斯克觉得,萨尔兹曼如果能得到机会,一定很享受一边盯着他的眼睛一边拒绝他的感觉,而这一幕果然出现了。马斯克肚里能撑船,他与PayPal合伙人能冰释前嫌就是一个证明。但总有那么几个人一定会让他怒发冲冠,几乎到了怒不可遏的程度。马丁·艾伯哈德算一个,艾伦·萨尔兹曼算第二个。马斯克认为萨尔兹曼是故意要让特斯拉破产,马斯克说:“他就是个渣滓,我说他是人渣不是在贬低他,而是在形容他的本来面目。”
萨尔兹曼平静地否认了马斯克的指控,似乎对他的侮辱感到无奈。“我们没有任何想要接管公司或者迫使公司破产的计划,”萨尔兹曼说,“那太荒谬了。我们发挥的作用就是支持一家公司,确保他们明智地利用好资金。”尽管马斯克对他进行了人身攻击,但他还对前者表达了一些敬佩之情。萨尔兹曼说:“这家公司其实是他一手支撑起来的,最后成功了,我承认功劳是他的,我向他脱帽致敬。”
为了绕过萨尔兹曼对新一轮融资的否决,马斯克马不停蹄地重新组织融资,使得这轮融资的途径不再是增发股份,而是承担更多债务。这场具有决定性的电话会议是在圣诞节前夕召开的,在SpaceX拿下NASA合同的两天后。埃隆和妲露拉·莱莉当时在位于科罗拉多州博尔德的金博尔家里。
“我坐在地板上为孩子们包礼物,而埃隆在床上打电话,急不可耐地想把整件事情梳理清楚。”妲露拉回忆道,“圣诞节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的首要任务是不要让孩子们的注意力被他的焦躁状态影响。我不停地跟他们说:‘今天是圣诞节,会有奇迹出现哦。’”
结果她真的言中了,优点资本最终表示支持该计划,其他投资者在电话会上附议。马斯克流下了泪水,他说:“如果没有走通这条路,特斯拉就完蛋了,也许我这么多年关于电动车的梦想也就灰飞烟灭。”
当时,美国所有主流车企都已经放弃生产电动车。
政府贷款和戴姆勒的投资
多年来围绕着特斯拉,有一种批评的声音认为,该公司在2009年得到了政府的“救助”或者说“补贴”。事实上,特斯拉并没有从财政部的“问题资产救助计划”(TARP)中获得资金,即通常所谓的“紧急救助”。根据该计划,美国政府向通用汽车和克莱斯勒借出184亿美元,因为两家公司正在进行破产重组。特斯拉没有申请过TARP或经济刺激计划的资金救助。
不过在2009年6月,特斯拉确实得到了美国能源部项目提供的4.65亿美元有息贷款。先进技术汽车制造贷款项目向制造电动车和节油汽车的公司提供贷款,福特、日产、菲斯克汽车公司同样通过该计划获得了贷款。能源部对特斯拉的贷款并不是立即注入现金,与救助通用汽车和克莱斯勒的资金不同,特斯拉的贷款资金与公司实际支出挂钩。
马斯克解释说:“我们必须先花钱,然后向政府提交发票。”所以能源部的第一张支票直到2010年年初才开出来。三年后,特斯拉偿还了贷款和1200万美元的利息。日产在2017年偿还了贷款,菲斯克破产了,而截至2023年,福特还欠着这笔钱。
对特斯拉更为关键的一笔注资来自戴姆勒。2008年10月,在特斯拉危机和SpaceX发射失败的当口儿,马斯克飞往这家德国公司位于斯图加特的总部。戴姆勒的高管们告诉他,他们对打造电动车很感兴趣,他们有一个团队计划在2009年1月访问美国,并且邀请特斯拉团队向他们展示电动版戴姆勒smart汽车的方案。
返回美国后,马斯克告诉JB.施特劳贝尔,在戴姆勒团队到访前,他们要抓紧时间组装一辆电动smart原型车。他们派了一名员工到墨西哥,那里有燃油版的smart汽车。员工在当地购买了一辆,把车开到了加州,随后在里面装上了Roadster的电机和电池包。2009年1月,当戴姆勒的一些高管到访特斯拉时,他们看上去有些恼火,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屈尊与一家默默无闻、资金紧张的小公司举行会晤。
马斯克说:“我记得他们非常不耐烦,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他们以为这一趟来只能看到一些蹩脚的PPT。”随后马斯克问他们,想不想开开这辆车?“什么意思?”戴姆勒团队中的一位高管问道。马斯克解释说,他们已经做出了一辆可以开的原型车。
他们来到停车场,戴姆勒的高管们开始试驾,结果这辆车瞬间冲了出去,四秒内完成了百公里加速,这让他们大吃一惊。“那辆smart可有劲儿了,”马斯克说,“你甚至可以用它做后轮平衡特技。”结果很自然地,戴姆勒与特斯拉签订了smart汽车的电池包和动力总成供应合同—这与萨尔兹曼当初的建议并无二致。马斯克提出请戴姆勒考虑投资特斯拉。2009年5月,美国能源部的贷款还没批下来,戴姆勒就同意根据特斯拉当时的估值,向特斯拉注资5000万美元并获得相应的股权。马斯克说:“如果当时戴姆勒没有投资特斯拉,我们就倒闭了。”
《埃隆·马斯克传》
[美] 沃尔特·艾萨克森 著 孙思远 刘家琦 译
中信出版集团
举报 文章作者艾萨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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